夙青本是與壬癸上來勾魂的。可一上來，便見到了思返谷門口的兩人。一個捂著胸口、倒在血魄之中，一個懸在半空、一臉的將要赴死。

“大哥！”夙青叫著沖上前，想抓住玄霄的手，卻抓了個空。

“你如今是鬼，是抓不住他的。”壬癸道。

夙青一臉乞求道：“可是，我大哥會死的……壬癸，你救救他，你救救他。”

壬癸搖了搖頭，沒有看夙青的眼睛，嘆了口氣道：“你大哥不會死的，我們今日來勾的魂，是她。”說完，壬癸往夙青背後一指。

夙青回頭看去，只見身後站著一個藍衣姑娘。

姑娘輕輕開口：“夙青……想不到你也死了……”

夙青回身，握住她的手。她的手冰冰涼涼，卻是能握得住。夙青心中又喜又悲：“夙玉，太好了，真的是你……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見到你了……夙玉……我真傻，你是死了才能看到我，有什麽好的……夙玉……”說著，夙青抱著夙玉落下淚來。

夙玉哀聲道：“夙青，救救玄宵師兄好不好？”

“可是，我現在是鬼，救不了大哥。”夙青為難道。

“可是……”夙玉看了一眼仍懸在半空中的玄霄，眼中滿是焦急與擔憂。她走到壬癸面前，跪下，道：“這位鬼差大哥，你能不能救救玄宵師兄？”

“他陽壽未盡，不會死的。”壬癸道。

“可是，這麽高，他若是掉下去，怎麽會不死？”夙玉急得落下淚來。

夙青也走到壬癸面前求道：“壬癸，好壬癸，壬癸大哥，我知道你心腸最軟。先前你還幫靜蘭留在夏書生身邊。這一回，你就再做一回好人，就救救我大哥吧。你看夙玉都哭成這樣了。”

“這……”壬癸仍然猶豫。

夙青臉色一變，威脅道：“你若是不救我大哥，我就把你暗中幫助靜蘭的事告訴閻王，看他怎麽罰你，看你以後還怎麽暗度陳倉。”

壬癸見狀，忙道：“好啦好啦，真拿你們沒辦法，我幫就是了。”

壬癸閉上眼，念動咒語，才睜開眼時，眼前果然少了一個。只是他再定睛一看，驚訝道：“怎麽是你？”

“確實是我。”夙玉答道。

壬癸四下打量，問道：“夙青呢？”

“在那。”夙玉將手一指。

壬癸順著夙玉所指方向一看，只見那個滿身是血的夙玉已將玄霄拉了上來，扶著玄霄禦劍而去。

“罷了罷了，我先帶你回去，一會再來伺候這小姑奶奶。”壬癸咬咬牙，帶夙玉離開。

※※※

夙青拖著夙玉的身子和玄霄來到青鸞峰上。

此時的青鸞峰已然入秋，山中的草木也漸漸展露秋色，或青黃，或淺紅，與遠處的朱砂峰相映成色。夙青與玄霄踏在長著將要枯黃野草的石階上，眼前就是小木屋。

木屋中走出一個藍底白衣的少年，玄霄見了，顫抖著開口：“天青，青鸞她……還好嗎？”

雲天青本打算出來去山洞看看夙青，不想一出來便聽到玄霄叫他，轉過身一看，果然是玄霄，便答道：“玄霄師兄，我……夙青叫我對你說聲對不起，從今以後，她再不能陪在你身邊，哄你開心了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？”玄霄顧不得身上的傷，甩開身旁的人，快步走到雲天青身邊。他忽伸出一只手，緊緊抓住雲天青的肩膀，大聲問道：“你說什麽？青鸞她怎麽了？她有話為什麽不親自和我說？”

夙青走上前，拉住玄霄的衣袖，勸道：“玄霄師兄，你別激動，且聽天青好好說。”

“天青？”雲天青和玄霄聽到夙青這樣稱呼雲天青都是一驚。

玄霄忽轉過身，抓住夙青，問道：“你從前都是叫他天青師兄的，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親密？說！是不是你們害死青鸞的？！”說著，他又轉身，指著雲天青罵道：“雲天青，我把好端端的青鸞交給你，是要你好好照顧她一輩子的！你說，青鸞怎麽就死了？！”

雲天青聽了玄霄的話，瞬時也是滿臉的怒色：“夙玉為什麽這樣叫我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，這世上，沒有誰能比上夙青。玄霄師兄，我知道你不忍面對失去夙青，可你怎能如此說話！”

夙青上前勸道：“我方才只是一時嘴快，你們別放心上。大，玄宵師兄，夙青已經死了，你這樣子，只會讓她更傷心。”

玄霄看著眼前的夙玉，只見她眼眶微紅，似是強忍著淚水。他別過頭，道：“夙玉，對不起，是我太激動了。”

此時，雲天青的臉上已沒有了方才的怒火，可臉色也沒有比先前好看，只有往日沒有的嚴肅：“玄宵師兄，你可想知道，是誰害死夙青的？”

“是誰？”玄霄怔了怔，臉色一沈，心中只覺得等著他的是他不想知道的真相。

雲天青看了眼前的兩人一眼，道：“我那日帶夙青去找熔巖獸王，獸王前輩對夙青的身子也是回天乏術。但它說，夙青本是炎帝後人，就算是望舒宿主也不會要她命。真正害死夙青的是血氣耗盡。後來，我日日都為夙青熬四物湯，但仍是阻止不了夙青的病情……”

夙青聽完一楞，原來先前天青日日給她熬四物湯是為補血，可她已如此，縱是再好的藥也救不了她的命，更不要說區區四物湯了。她先前在閻王殿中聽說自己為人所害，一直不明所以，如今聽雲天青說來，害她的竟是……

“是師父？”玄霄聲音冰冷中透著殺氣。

雲天青點頭。

“我要去找他問個明白！”玄霄轉身便要禦劍而去，卻忽覺得後腦一痛，兩眼一昏，整個人倒在地上。

“夙玉，你……”雲天青看著眼前手拿著木棍的女子，驚訝不已。平日夙玉柔柔弱弱，絕不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，更何況她如今還渾身是血，似乎身受重傷。

今日的夙玉似乎有些不同。

夙青見雲天青一臉詫異，便道：“沒事，我下手有分寸。玄霄師兄平日看去嚴肅認真，其實沖動得很。他又如此倔強，若是和師父杠上必定會受苦。天青，天青師兄，快把玄霄師兄擡到屋裏。”

雲天青點點頭。他素來知道夙玉對玄霄的情愫，卻不知夙玉也如此了解玄霄。

※※※

夜半，雲天青已經睡了，玄霄也一直睡著，夙青一人悄悄來到屋外。

“我的夙青姑奶奶，你怎麽才來？”壬癸在放著夙青屍體的山洞中等了許久，見夙青來了，忙迎上去。

夙青走到壬癸旁邊，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：“我要等天青睡了才能過來，不然就被發現了。對了，夙玉呢？”說著，夙青四下張望。

壬癸道：“準備投胎去了。閻王說她這輩子受人利用險些做出天理的事，所以下一世讓她投身為妖，希望她來世可以彌補今生的過失。”說著，壬癸又看了眼夙青，道：“小姑奶奶，你怎麽還穿著這血淋淋的衣服？”

夙青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，確實有些觸目驚心，便嘆了口氣，道：“這裏只有我先前的衣服。我現在是夙玉，只怕穿了那些衣服，天青會不高興。”

“只怕是你怕問雲天青要了衣服，他馬上給你，你自己心理不舒服吧？”壬癸看著夙青一副萬事皆了然於心的模樣。

夙青點點頭：“也有……”

“好了，我們回去吧。”壬癸閉眼，念咒，睜眼時，眼前只有一個身穿血衣的女子。

“怎麽會……”壬癸再閉眼，念咒，睜眼時，眼前仍是只有一個身穿血衣的女子。

“你是不是記錯咒了？怎麽沒用？”夙青問。

壬癸皺著眉頭，直搖頭。

“罷了罷了，我先帶你回去，問問閻王到底怎麽回事。”說罷，壬癸拉著夙青一閃，山洞中就空無一人了。

“神鳥姐姐！神鳥姐姐！”兩人走後，山洞中飛進一只一身黃毛的小東西，一路還在大喊大叫。

“等等，我聽到風雅頌叫我。”夙青本已和壬癸走在回地府的路上，卻聽到身後的叫聲，忙停下腳步。

壬癸拉著夙青繼續走：“那只愛管閑事的小鳥，別理它！”

“可是，萬一它找我有事……”夙青猶豫道。

壬癸無奈：“好吧。”

於是，兩人又出現在山洞中，把四處亂飛的風雅頌嚇了一大跳。

“神，神鳥姐姐，你，你怎麽變成這樣了？”風雅頌看著眼前這個從頭到腳都不像夙青，身上還穿著一件染著血的少女，小心翼翼問道。

夙青嘿嘿笑道：“我現在是鬼，這是別人的身子。你說，你這麽急叫我有什麽事？”

“神鳥姐姐，你別走了，你看，雲呆子在這裏準備了兩口棺材，他是要為你殉情呢。”風雅頌停到夙青肩上，小聲道。

“天青他……”夙青一臉難過。

“放心吧，雲天青還有近十年的壽命呢。他還沒這麽早死。”壬癸道。

夙青驚訝道：“什麽？天晴只有十年壽命了？”

壬癸道：“人各有命，萬事都有定數。再說，這樣豈不是更好，十年後，你們便能在地府相見了。”

夙青點頭：“說的也是。”

“神鳥姐姐，既然雲呆子沒事，你能不能帶我一塊走？”風雅頌停在夙青肩上，輕啄她的頭發問道。

“我這是去做鬼，可不是去玩。”夙青道。

“無妨，”這回開口的是壬癸，“它也沒幾日陽壽了，一道去就吧。”

說完，壬癸低頭念咒，一眨眼，山洞中又是空無一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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